银幕上的中国式母女关系，除了相爱相杀，还有还有其他可能？今年出版的已故编剧邱刚健晚年剧本集《再写经典》，收录其遗作《胭脂双扣》，当中就书写了一对这样的母女，“开放、文明，平等像姐妹，像一对无所不谈的好友，可是还保留着深挚的母女亲情”。虽然难写，但邱刚健写邮件告知导演关锦鹏，即使失手，可是“我们不能不追求更好的东西”。

邱刚健早年曾创作《胭脂扣》、《阮玲玉》、《人在纽约》等佳作，晚年仍笔耕不辍，写《胭脂双扣》时可谓宝刀不老。学者罗卡称他后来的创作风格减少了暴烈冲动，增多了温文感喟，《胭脂双扣》就是一例。看片名就知是续写《胭脂扣》，前有珠玉，再拍相当于偏向虎山行，即使有原版编剧和导演聚首，恐怕观众还是会质疑再三。更何况梅艳芳与张国荣业已作古，谁来再现昨日巨星风采，粉丝都会一万个不答应。凡此种种，似已注定这部作品必会胎死腹中。邱刚健2013年去世，拍摄再无下文，今天我们只能在纸上翻看故事大纲和剧本，一窥电影雏形。

剧本里的那对母女，在华语电影里确实少见。妈妈李夷年轻时迷过梅艳芳，女儿吴心梅这个名字自然是怀念故人的意思。在生育女儿的时候，妈妈说可能因为常常想着梅艳芳的缘故，觉得女儿宛然有类似梅艳芳的神态。倒并非“似是故人来”，而是某一类气质在这对母女身上落地扎根，所以母女性格也相似，同样豁达独立。守寡多年的妈妈交了一个比她年轻十二岁的男友，故事发生于女儿回鼓浪屿老家探亲时，三人相处一段时光，其间妈妈发现身患重症，开始准备向她爱的人们作别。可以看出，故事与梅艳芳及《胭脂扣》有关，又是讲那些闪亮的日子、那些人与事绵延多年的影响，颇有王谢堂前燕，飞入百姓家之感。剧本的下一半，则把地点挪至布宜诺斯艾利斯，讲述一个浪子冒充张国荣与阿根廷女子暧昧的故事，是“胭脂双扣”的另一扣。

这个剧本仍然可见邱刚健独树一帜的艺术特色，写故人远去，写寒塘鹤影，写生老病死，写天涯飘零，自有一种知识分子的洞见与力道。去年出版他的早期剧本集叫《异色经典》，这异色既成就了他（无论是早年的邵氏公司，还是后来的香港电影新浪潮，都提供了广阔舞台），也成为后来的障碍：晚年剧本集里的作品，大多没有拍成电影，原因多直指投资方，再无胆识包容那些异色。

回顾这位编剧名家近半个世纪的创作经历，又觉得《胭脂双扣》像是一个谢幕的背影，苍凉，深情，体面，即使电影未完成，也可以独立成篇。邱刚健视剧本为独立文学作品，没想到一语成谶，真的只能成为印刷品。留给后世的更多是慨叹吧。

长凤新 媒体人

来源：新闻晨报作者：长凤新